《一句顶一万句》读书心得

刘震云2011年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《一句顶一万句》，终于抽出时间拜读完毕。

小说分上下两部分，上半部“出延津记”，写的是杨百顺身上发生一连串变故，最终与养女巧玲离乡背井、踏上寻人之路；下半部“回延津记”，讲的是巧玲的儿子牛爱国，在经历人生种种的是是非非之后，因为母亲收到的一封信，走回延津......

上下两部分，就像个轮回，变的是人物，不变的是故事背后的柴米油盐，不变的是漂泊的人生和孤独的灵魂。虽然本书没有《百年孤独》的魔幻，但那种宿命感的底色并无二致，读罢心头始终萦绕着一股悲凉。 不过在终篇，牛爱国的那句话：“不，得找。”又仿佛留住了人生最后的一丝希望，不让人生显得太过苍白。

小说描写的是乡村底层人民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，琐碎而又平凡，没有快意恩仇的情节，连文字都是那么朴素无华；书中人物众多，但个性鲜明、形象生动。作者以普通故事串联起一群普通人，又借这些普通故事，把人性中那点劣根性（非理性的那一面）刻画得入木三分。终篇看来，书中中国女性整体比男性表现得更勇敢一些，这也符合大众对中国女性的普遍印象。总的来说，这是一本文学成就很高的作品，但绝不是那种通俗爽书。

书中不断出现对“生命中遗失的最重要的那句话”的寻找，这成了整部小说起承转合的关键 。牛爱国的情人章楚红要告诉他的那句话（大概也是终篇时牛爱国坚持得找的理由吧），吴摩西（杨百顺）临终前想对巧玲说的那句话，曾志远想亲口告诉牛爱国的那句话......最终都错过了。人们寻找的，看似是一句话，其实是生命中那个能说出“一句顶一万句”的人 。

本书常被拿来与路遥1991年获茅盾文学奖的大作《平凡的世界》比较，两书在豆瓣上的评分同为9.0，不分伯仲。《平凡的世界》是大学刚毕业时读的，时隔多年细节早已模糊，只剩整体印象：那是一本典型的“努力就能成功”的主流叙事，励志得近乎太过不平凡。相比之下，《一句顶一万句》更像我们普通人的人生，无奈而真实，也许是上了年纪，看问题、看人生的态度已然不同。

这本书还有一个插曲，本想去广图借阅，可能是借阅者太多，书架上根本找不到，只能预约才能借阅。于是改去购书中心阅读，倒也坚持读完这本大块头。只是购书中心那本可直接翻阅的样书（非塑封），也破旧不堪（详见附图），足见其受欢迎程度。

以下是本书的一些精彩语句和思想摘录：

• 反复使用的句式

  A发生，不是因为显而易见的B，也不是相关的C，而是新的D，从而引出了与D相关的故事。

  例如： 牛爱国他妈叫曹青娥。牛爱国他妈本不该姓曹，应该姓姜；本也不该姓姜，应该姓吴；本也不该姓吴，应该姓杨。曹青娥五岁那年，被人从河南卖到山西。

  又例如：

  但等孩子买下之后，老曹才知道，老婆要这个孩子，既不是为了孩子，也不是为了老曹两口，也不是为了造七级浮屠，而是为了跟二叔置气。

• 每个人都是孤独和漂泊的灵魂
  书中有一段写意大利神父老詹在延津传教，由此带出人生三大哲学问题：你是谁，从哪里来，到哪里去；为小说的孤独和漂泊主题注入一层背景色。
  尾篇提到神父老詹的教堂如今成了“金盘洗脚屋”，讽刺意味扑面而来。或许这正是中国人魂无所依、注定漂泊的原因吧。

• 过日子是过以后，不是过从前
  大道理人人都懂，但是大道理之所以称为大道理，是因为难以做到。过去是生命的一部分，割舍过去，就像把自己的一部分切割开，这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轻易做到。

• 世界上的人，只有说的着和说不着
  小说中说：“有些人说得着，有些人说不得着；有些人现在说不得着，将来或许能说得着；有些人现在说得着，将来未必能说得着；有些人这一辈子也说不得着。找一个能说得着的人过一辈子是福分，不管是爱人、朋友还是亲人。”